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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挺着不招,你又有什么法子呢”必翔说到这里,立刻吩咐他的小厮鹿儿快把铁科长请来,鹿儿应声去了。铁金声随他走进来,必翔对待科长当然不能同对待侦探那种样子,连忙起身让座,把自己的意思对他说了,铁金声应了几个“是”,然后退出来,预备问案。高三又请示总监,还有什么吩咐没有,必翔道:“你下去,听一听供词,得着线索千万不可放松”高三答应一声退下去,暂且按下不提。再说铁金声回到司法科,便预备提讯那个哑巴,但是自己心里,也实在觉着为难,明明是一件债务的案子,如今原告却不出面,还要硬往联星身上去拉,这可怎样开口呢但是上司的交派,又不能不办,如果彰明昭著地坐堂审讯,他要装起哑巴来,一死不肯开口,我又有什么法子呢总监吩咐我,叫秘密和平,确是审讯此案的要着。看起来,倒是得遵照着去办。他想到这里,便把值勤的司法警察喊过两个来,这两人全是著名的干警,一个叫春明,一个叫武成宣。铁金声叫过他们来,先嘱咐了春明几句话,然后又告诉武成宣,叫他如此这般地去办,两人应声去了。春明先在小饭馆中,要了四样菜,一壶酒,馒头米饭,送到司法科管押处。自己陪着那个哑巴吃饭,斟酒布菜,极其殷勤,嘴里还说:“这是司法科铁老爷知道你负屈含冤,特别地优待你,给你叫来菜饭,先叫你吃饱了,然后再开庭审讯。你自管放开量地喝几杯吧,没要紧,回头问一问,就可以开释了。”联星本是一个慨爽人,怎禁得这样奉承,不知不觉,便逗出他的话来,说:“承铁老爷这样优待我,我心里很是不安。不过我的冤屈,也实在是显而易见的。请老总想,我一个卖糖的穷老头子,怎能欠下他二百块钱,这不明明地讹诈吗”春明万没料到套出他这许多话来,又敷衍他几句,把一顿饭吃完了,便上去回话。

此时武成宣已经脱了制服,换了一身普通衣裳,开审的地方,就在一间小客厅里。春明把那化装的联星引进来,屋中只有铁金声一个人,是在外间,至于里间是否有人,却不知道。外间只设着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桌子上也没有硃盒笔架,只有一把茶壶,两个茶碗,另有一桶才打开的炮台香烟。铁金声很随便地坐在椅子上,一见春明领被告进来,他就满脸赔笑地招呼一声:“请坐”那卖糖的老头子,哪里肯坐,说:“老爷在上,我是一个做小生意的买卖人,怎敢同您对坐呢”铁金声哈哈大笑道:“岂有此理,你说你是做小生意的,我偏不承认你是做小生意的,况且由种种方面,还能证明你不是做小生意的。你不肯坐,难道还叫我站着陪你吗”这一席话,把个化装联星硬给木在那里了,急切间哪有适当答话。铁金声一看这情形,心中早已明白了八九,更表示出一种谦恭态度来,一定让他坐下。联星迫不得已,只好勉强坐了。铁金声又斟过一杯茶来,亲手送到联星面前,请他随便喝茶。一面又示意春明,叫他出去。春明急忙退出,铁金声张口也不审问债务,只问他贵姓,联星便随口答道:“姓邢。”铁金声又问:“你住家在哪里”联星便随口答道:“住在北新桥一个朋友家里。”铁金声又问:“你那朋友姓什么”联星答道:“姓赵。”铁金声又赶进一步问道:“可是唱莲花落的髽髻赵吗”这一句是出其不意,真把联星吓了一跳,深悔方才说话太莽撞了,但是再想挽回,如何来得及呢只好硬着头皮,应了一个“是”字。铁金声听他承认是住在髽髻赵家里,心中已有了八九分把握。索性将自己的座位向前挪近一步,低声说道:“邢先生,我有一件事同你商量,你千万不要多心。”联星道:“铁老爷,有什么事吩咐,请你只管说,我哪有多心的道理呢”铁金声道:“常言说,识时务者呼为俊杰。人生在世上,总要知时达务,自然能够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就以你老哥说吧,原告是因为债务,将你拉进警厅,其实你不欠他钱,他自己也承认你不欠他钱,然而他要不把你拉进警厅,便是放弃了他的职务。他所得的罪过,比欠债不还还得加重一些,你想到这里自然就可以谅解他了。”联星听这话简直摸不着头脑,忙问道:“铁老爷,你这话怎么讲呢”铁金声叹了一口气,说:“唉你哪里晓得你可知道北京城中现在窝藏着一名要犯,是项大总统亲口交派下来叫九城一体严拿,据说这个人犯的罪名是组织宗社党,勾结禁卫军,想要颠覆民国,重兴清室。我们奉了这道严令之后,昼夜侦察,内中有几个得力的侦探,异口同音,全说此人窝藏在髽髻赵家中。因为没有真实凭据,不敢进入赵家逮捕,约法上人民有居处自由,非依法是不能侵犯的,所以只能在赵家左近,侦察形迹,偏偏你老先生是从他家出来,而且有他的儿子常在后面跟随,这事已经就惹人注目。今天你两人又跑到南苑去,尤其令人可疑。因为做小生意,偌大一个北京,还容放不开,何必要往南苑跑呢当时便有侦探,随你们一同到南苑,亲眼看见连长锡龄,送你两人出来。那个锡龄,也是案中的要犯,这样看起来,你老先生一定与本案有密要关系。现在既然来到这里,依我劝你,最好将此案的底细和盘托出,不但你本身得不着一点罪名,将来保案上还可以列你为头功。你要升宫可以得官,要发财可以得钱,这是多么快意的事情。我想你一定赞成我的话,你就实实在在地把详细对我说了吧”

铁金声说完了这一套,笑吟吟地用眼盯住了他,只等他的下文怎样答复。哪知联星听完了,只微微一笑,问道:“铁老爷,你说了这半天,到底项大总统交谕的要犯是哪一位呢难道他也没有一个姓名吗”铁金声被这一问,自己也觉着好笑,说:“你问这要犯的姓名吗他乃是保皇派的要人,宗社党的领袖,从前在禁卫军中充当连长,后来跑到关东,组织秘密机关,同北京的禁卫军秘密通信,想要乘机起事,推倒民国的一位大人物。此人也是旗籍,姓联名星。差不多九城之中,没有不知道他的。料想你同他不是要好的朋友,便是切己的同事,此人现在哪里,还得求你指示一切呢”联星当时哈哈大笑,说:“铁老爷,你曾看见过这个联星吗”铁金声道:“可惜我不曾同他会过面。你身上可带着他的相片吗如果要是有呢,请你赏给我,我也瞻仰瞻仰这位伟人”联星笑道:“相片我倒是不曾带得,不过我有拘神遣将的法子,你如果真想看他,我当时就能把他拘了来,立在你的面前,请你详详细细地看上一遍。”铁金声听他这样说,心里还不大醒悟,认为他是闹着玩呢说:“你果然有这大神通吗你真能把联星拘了来,不但将功折罪,我回头去见总监,一定保你即刻升一个头等巡官。只怕你没有这种能力,不过拿我开心,那就不用说了。”联星道:“铁老爷,你的心眼儿太多了我既然说得到,必能做得到,怎能够拿你开心呢”铁金声笑道:“好的戏法不变不灵,就请你变一回我看吧”铁金声的话尚未说完,只见对面坐的那个人,忽然把头向外一扭,回过手来,向自己脸上一摸,只一眨眼工夫,又一回头,铁金声不觉吃惊道:“啊呀哪里去了”方才对面坐的不是一个老头子吗怎么一转眼工夫忽然变成青年壮汉那个老头儿上哪里去了丢失了被告,这场官司可怎么问啊铁金声还在游移着,忽见高三从外面慌张张闯进来,一把手拉住了联星,说:“我的联二爷,您敢情在这里呢我早算定了,凭您这样大人物,决不肯藏头露尾叫我们没地方去请。果然您这样光明坦白地发现在警察厅,这一来,不但我们当侦探的省了许多手脚,就连吴总监,早早圆了这案,省得担不是,也要感激不尽呢”要问联星怎样答复他,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八回保皇党改唱献地图参议院变成演武厅

联星为什么要现出本形来自投罗网呢这件事猛然看去,似乎很奇特,其实说破了也很平常。因为前文已经表过,联星本是一个坦白直爽,并且具有侠气的人物。自经铁金声诱供之后,他心里打算:如今既堕入他们的手中,要想出去,是很不易了。并且他们已经查出我住在髽髻赵家中,我倘然不招出我是联星,他们对于赵家,一定还不能甘心,难免三番五次去搜查。人家待我那样好,我岂不是给人家造了孽再说他们一定要从我口中追问联星的下落,我却说什么呢说不知道,他们必定不信,要说知道,却向何处去指呢大丈夫做事光明磊落,事到而今,看北京城的神气,军警森严,犹似铜墙铁壁,而且侦探密布,一举一动,全瞒不过他们的眼睛,要想举事,哪里做得到呢尤其叫人寒心的是到南苑访问锡龄之际,据锡龄口中所说的话,旗籍朋友差不多全把天良丧尽了,大清朝哪里还有重兴的希望呢这段节目,倒不可不补叙一番:原来联星初到南苑之时,把门的守卫兵不肯放他进去,其实守卫兵虽不认得化装的联星,联星却认识他。因为这个营部正是联星上级的营部,他同锡龄本在一个营中,那守卫兵还是本连的下士呢名字叫恒兴,本是满洲旗人,从前同联星感情最好,也算是他一名心腹。如今对面不认识,在联星心里,自然觉着非常难过。然而又不好明言,只用话试探他,说:“你不是恒老总吗”恒兴听他叫出自己的姓名,很怪异地问道:“你怎么认得我姓恒呢”联星道:“我并不认得你,因为我从关东来时有一位朋友托我带信给这里锡老爷,另外嘱咐我:你如果见不着锡老爷的面,可寻一位看大门的守卫,他姓恒名兴,因此我冒昧地叫一声,却没料到居然碰着老总。这是再好不过了,就请你向锡老爷给我回一声吧我自能见着他,当面把信递上,就算交了我的差使,也不枉遥遥数千里,受朋友一番委托。恒老总,我这一件最低的要求,料想无论如何,你总可以帮忙的了。”恒兴听他这样恳求,面上似乎少有活动之色,但是还不敢遽然承认他的请托,又追问了一句,说:“托你带信的朋友,他可是姓联吗”联星低声答道:“正是姓联。不过请老总放低声些,防备人听见。”恒兴很游移地说:“既是联老爷叫你来的,我本应当给你去回,不过这里门禁森严,倘然有一点差错,我如何担得起呢”联星道:“老总,你不放心,我还可以对给你一个保人。”他说完了,便一招手把赵小伶唤过来,说:“老总,你看这位学生,是联老爷的世交子弟,他姓赵,住在东直门,将来如有舛错,全由他担负责任,你难道还有什么不放心吗”恒兴想了一想,说:“不错,当初联老爷好练武术,同一位叫髽髻赵的彼此至好,这位可是髽髻赵吗”联星笑道:“他虽不是髽髻赵,却是髽髻赵的亲生少爷。这一说,老总可以放心了。”恒兴道:“既然这样,请你二位少候一候,我进去看看。如果锡老爷在连部里,我一定向他说,您就候着吧”他说过便转身进营盘去了。

候了片刻,见恒兴喜滋滋地跑出来,说:“锡老爷有请二位。”他们便随着进去,一直引到一间很小的屋子里,里面只有锡龄一个人。彼此仍然行了一个旗礼,互相请过安,锡龄便示意叫恒兴退出去,然后才张口向联星谈话,问他是从哪里来的。联星未曾开言,眼中早流下泪来,说:“大哥你可认得我是谁吗”锡龄不觉愕然道:“听你说话的声音,不是联二弟吗为什么老成这种样子难道你也过了一回昭关吗”话又说回来,锡龄能听出联星的语声,为什么方才恒兴却听不出呢因为这一层,联星也曾虑到,他自化装之后,见了生人,便装哑巴,见了熟人,却操一口东三省的土语,所以恒兴听不出来。及至见了锡龄,他才将本音吐出,两人本是同盟要好的弟兄,焉有听不出之理所以锡龄很惊讶地诘问他,他这才低声说了实话,锡龄吓得伸出舌头来,半晌缩不回去,说:“二弟,你的胆子可真不小啊如今北京九城差不多要画影图形捉拿你,你为何单在这时候,来自投罗网呢幸亏是化装,不然早就被人逮捕了”联星叹了一口气,说:“大哥,你哪里知道,我在长春住着,终日如坐针毡,恨不即刻飞回北京来看一看。就是死了,也觉着甘心。偏巧赵大哥给我有信,说他在北京城下等社会中很运动了不少帮忙的人,将来登高一呼,就可以召集两三万人,我们的事不难达到目的。我因为见了这封信,所以不远数千里而来,究竟能否做得到,看神气还是毫无把握。我只可先来面见大哥,问一个底细,我们的基本军队,究竟有多少,这是最要紧的一重关键。倘然基本不足时,只好从缓进行。我也不便久在北京住了。”锡龄道:“兄弟,不要问了。咱们的大清皇族,只怕永没有重兴之望了说什么基本军队,连那几位基本的保皇党,如今全都别抱琵琶,降伏在人家的旗帜之下了。”锡龄说到这里,联星便接口道:“本来他们这些人也实在的靠不住,去年腊月三十日,是我亲目所睹,若非受他们的刺激,我还不至于出外呢”锡龄道:“你但知其一,不知其二。他们最近更闹得不像了,索性投入民党中,明目张胆地当开干事了。”联星很诧异地说:“他们怎会变得这样快呢难道堂堂的民党就肯收留他们这一群没价值的人吗”锡龄叹道:“你哪里知道呢人家民党正在初到北方设立支部之时,第一要联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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