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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千山 蒋云棠 2460 字 2023-10-08

狂喷鲜血,萎地而倒。

“小贼休狂”,随着一声大喝,祖飞训脑后风声大作,来势极速,劲风凌厉。祖飞训仓促间无法转身,手中长戟顺手向后一顿,戟杆迅快飞射而出,只听闷哼传来,来人没有料到祖飞训如此回击,拥在人群中躲闪不及,胸口被戟杆末端撞中,一口鲜血喷出,踉跄退后。祖飞训借机猛踢骏马,朱墨马人立而起,立刻向着面前人群踩踏而下。只听连环惨叫,已硬生生在敌阵中踏出一条路来。而任何意图袭击朱墨马的敌人,却在祖飞训手中乌月戟下变成了亡魂。

突然左右风声大作,两道耀目劲光迎着祖飞训长戟而来。祖飞训大吼一声,双手连抡,乌月戟空中腾落如黑龙,裹挟着隐隐风雷毫不畏怯的迎了上去。只听“叮当”两声清脆巨响,火光一黯复燃,血光乍现立收,祖飞训喷出鲜血,将胸口如甍重击的郁闷随着鲜血一口吐出,握住乌月戟的两手虎口鲜血淋漓,坐下朱墨马也被这巨力迫压,竟然顿下了前进之势,在原地不安的逡巡起来。

祖飞训慢慢收紧双手,将乌月戟斜指前方,默默调息,试图借机压下胸口翻涌的气血,身前身后的厮杀一下变得遥远,全身的气机都被那护在绞盘前的两名军官吸引。此时火光明灭看的真切,前方两人,左首之人鹰眼厚唇,气势勃发;右首之人面目古拙,身材伟岸。两人目光都熠熠灼人,汇在祖飞训身上;两把染满血污的长大陌刀在夜色火光下更是杀气腾腾,血腥扑鼻。

祖飞训橹着长戟,目光却已从两人身间缝隙看往那巨大的绞盘。只要能一戟斩断控制铁闸的铁索,则此战局还有回天之力。想到这里,祖飞训眼中慢慢腾起无法抑制的战意,目光转向二人,长戟挑开一名意图袭击的敌军,沉声道:“郎陵祖飞训”那两名军官也缓缓应答道:“波臣季韦俨”“棱丹宗开芳”

两人自介还未落音,祖飞训猛然大吼一声,长戟横扫,向二人袭来。季宗二人却是配合无间,一人陌刀贴地横劈马蹄,另一人却刀光怒绽,迎向祖飞训手中黑光。祖飞训双腿猛夹,那朱墨马竟然原地突然腾跃,宗开芳袭砍马蹄的刀势落空,而那马蹄却已当头踏下;季韦俨手中陌刀与祖飞训长戟相交,巨响中,祖飞训双手一翻迅即回带,长戟上的小枝利刃在季韦俨腕上划过,血光中季韦俨向后倒退数步。祖飞训立刻长戟下压,带着风声向正仓皇后退的宗开芳砍去。宗开芳一个铁板桥,手中陌刀横架,一股巨力传到,他本就立足未稳,立刻蹬蹬倒退数步,气血翻涌。

祖飞训一戟逼退二人,立刻纵马,手中长戟空中盘舞半圈,呼啸着向着绞盘猛力击下。那绞盘上的铁索本就粗大,被他全力一戟劈在绷紧的绳索上,竟然只是微微颤动,被砍处泛出铮亮银白之色。祖飞训立刻醒悟,回手再向那卡住绞盘的铁拴挑去;一戟落下,却被突然伸出的陌刀挡住;火星飞溅中,祖飞训回头,看到的是宗开芳被震得发白的脸色。冷哼一声,祖飞训毫不犹豫收戟向还未回过力来的宗开芳刺去。眼看利刃即将加身,宗开芳的身形突然被扯开,季韦俨的陌刀毫不花巧的重重劈在乌月戟的戟头之上。祖飞训拿捏不住,长戟随之向下一跌,刺在青石地面上。趁此机会,季韦俨突然合身冲上,陌刀寒光,破空锐响,直奔马上祖飞训面门而去。兵刃入肉之声响起,只听一声闷哼,却是季韦俨向后猛退,手中陌刀跌落,一柄短枪深深扎入右胸,从背后露出染血的枪尖。祖飞训骑在朱墨马上,左手横拖乌月戟,右手也捂住当胸,护身的黑光盔甲被一道长长裂痕破开,赫然间鲜血潺潺狂涌而出。宗开芳大吼一声,又挥刀扑了上来。祖飞训勉力横戟一档,那陌刀劈在戟杆之上,立刻将乌月戟劈落地上。祖飞训伤口受力崩裂,血光横飞,又失去武器,再也不敢逞强,当下圈回马头,向外飞快退去。宗开芳怒吼一声,追上数步,却立刻被拥挤的人群阻拦住,当下恼怒的挥刀向着郎州兵杀去。

祖飞训狼狈挥舞着仅剩的一只短枪在亲兵护卫下拼死杀出重围,头盔已经掉落;看着越来越多的敌人涌进城来,而且更多的头系红巾,祖飞训的眼神渐渐暗淡下去了。按大夏律,武将奉命守城,擅离者满门抄斩,死难者则还有可保家眷平安。想到这里,祖飞训神色复杂的回头看了看身后空荡荡的长街,突然对身边的两名郎州军官大声道:“涂明垒,赵子绛,你们带着余下的人立刻走,趁现在敌人还没有完全占领庐州的时候,快走。”那两名军官瞪着血红的眼看着祖飞训,脸上却满是倔强。祖飞训大怒,口中吼道:“老子是守土有责,你们这些人跟着我死在这里干什么快走,也给老子郎州前营留点种子。”那两名军官却大声回道:“将军,大家要死就死在一起”说着毫不犹豫,挥动兵刃又杀入敌阵之中。

看到毫不退缩的自己部属,祖飞训有点眼睛湿润,也无暇感伤,跳下马来,在朱墨马的屁股上一拍,口中淡淡道:“你自由了,去吧,朱墨”。说完俯身拾起地上一把大刀,狂吼一声,头也不回,向着红巾军再次杀了进去,留下朱墨马在身后悲声嘶鸣

“江山万里起苍茫

气冲霄汉世无双

好儿郎

熊熊烈火焚残躯

何处不可忠魂葬

耀四方”

城楼上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在夜色火光中可以看到他背上插着数支利箭的羽翼,却依然能坚持着在城楼上慢慢蹒跚而行,向着城墙垛口走去,而这凄凉的葬歌伴随着沙哑的嗓音在夜色中回荡。在他身边,则是不少影影绰绰的人影,持刀抡枪,在小心翼翼的靠近着,却似乎又有着畏怯,脚步迟疑。

那歌声突然嘎然而止,人影猛然一跃,跳到城墙垛口之上,看着渐渐逼过来的对手,那人影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无奈苍凉,似乎是为自己的命运默哀,但更多的却是一种豪迈和无悔。面对着自己的对手,那人突然向北拱手,语气中颇为寂寥:“臣祖飞训尽力了。吾之身绝不能陷于贼寇之手,今蹈城而死,愿我大夏社稷,千秋不衰”话音恰落,那人微闭眼睛,身子向后倾颓,城楼垛口处,众目睽睽下,一个高大的身影一闪而逝,闷响传来,本来围困着祖飞训的一众红巾却都心神激荡,不能自己。

“此乃真忠臣也,不能亵其尸,好好安葬吧。”在庐州府外不远处驻马而立的众人中,一个浑厚之声响起,正是蒋锐侠领着中军人等赶到,正好看到祖飞训坠城自尽,不由脱口而出;周围人等立刻恭声认是。一旁李见秀颜云放二人却有点意兴阑珊,或许是自感身世,或许是心中愧惭,都是默然不语。蒋锐侠冷眼扫过随在身后众人,厉声道:“祖飞训殉死,高义亮节。然我等起自草莽,敢窥社稷,乃为天下济济苍生,不为自身贪欲。望诸君以之为鉴,忠于大业,共赴靖难”说罢,也不多说,一夹坐骑,向庐州府城飞快而去。一众亲兵紧随其后。

李见秀却没有立刻打马随上,而是突然仰天叹息一声,看着祖飞训尸身,眼光闪烁复杂的光芒。一旁颜云放打马靠近李见秀,冷眼看着李见秀,突然说道:“嶷贤此刻,可是心有悔意”李见秀一个激灵,转头目光灼灼的看着明灭不定的火光下颜云放闪着奇异神色的面容,却没说出一字一语。颜云放嘴角突然上翘,露出一个暧昧的冷笑,随口说道:“身在曹营心在汉,虚与委蛇可曰忠。祖大人,你没有白死啊”李见秀脸色大变,一拉马头,就要离开,却听到颜云放用极低的声音问道:“李兄劝公义留在云冈,恐怕不仅仅是为了义军考虑吧让公义剿灭其他义军,算是驱虎吞狼之计;而红巾滞留在淮州一境,也算是铁栅困虎之策吧李兄口口声声为义军着想,却出此阴险之策,让红巾坐困这地瘠民贫、险山恶水之地,其心可诛啊哼,如有藩王之乱,自然是好;若没有这乱,恐怕红巾也只有坐以待毙了。”说着眼睛不瞬,看着李见秀,目光专注而又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