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住宾馆了,还打酱油干屁,没出息的东西”齐云璐一边把瓶往西装大口袋里塞,一边在肚里暗骂。这时候,旁边响起一个怯生生的声音:“齐先生,我家酱油坛也坏了。”齐云璐抬起头,看到张其结的经理正可怜巴巴的盯着他手里的一个空洋酒瓶。
“老王,给、给、给,其实我很少吃酱油,一个就够了。”齐云璐愣了好一会,强忍心痛把第二个瓶递了过去:人家都开口了,不好得罪了,唉,真是心痛啊,以后兜里这瓶就成了孤本咯。
醉醺醺的他掖着空瓶一厂房二楼就觉得气氛不对,过道里站满了郑阿宝的随从,几个亲信显得忧心忡忡。门开了,黑着脸的范林辉张手让齐云璐进去,办公室里看起来阴沉得好像外边的天空一样:
范林辉板着脸,王鱼家两手抱胸来回的呲牙,张其结斜坐在办公桌前,一手搭在桌,好像刚刚训示了经理们那样的姿势,但却扭了头不去看齐云璐。办公桌后烟雾缭绕,宝少爷在来回踱步,时不时的抽口雪茄,让身边的云雾更加的弥漫,看去如同一只穿梭在暮霭中的老虎身影。
“宝少爷好。老张,你们几个找我啥事啊”齐云璐还算机灵,被办公室里沉甸甸的气氛一挤压,立刻酒醒了,赶紧满脸堆笑的躬身问好。“你去见那清国潘近星具体什么情况你简单明了的说一下。”郑阿宝停止了踱步,分开烟雾走了出来,把雪茄重重的摁在烟灰缸里来来回回的拧。
“啊那鸦片鬼啊。”齐云璐没想到他们要问这事,就大体说了一下。刚说没几句,郑阿宝猛地抬起头来,盯着了齐云璐,问道:“嗯他把那个黄老皮的地址给了一个记者”“是啊,我去的时候那家伙就在那里了,那鸦片鬼还给他10元”齐云璐赶紧说这个人。“那记者是谁”郑阿宝厉声问道。
“不知道他说什么来着给我名片了吗好像给扔了他是什么什么哦,对对对,选举报什么圣经发电报的那个叫什么来着那报纸是没有名气的小报,记者也不起眼,穷不拉吉的,我实在是给忘了”
齐云璐皱眉想了好一会,跺着脚大叫起来,接着又连连道歉。屋里沉寂下来,几个大人物互相看了看,都一脸茫然,郑阿宝摇了摇头,范林辉叫道:“在龙川的记者太多了,我也不知道是谁。”
五分钟后,正在纺织厂“农村婚宴”大吃大喝的众人就见齐云璐一手夹着雨伞,狂奔而出,口袋里的空玻璃瓶被身体撞得又飞又跳。齐云璐被授命再次去找潘近星,这次任务非常明确要那个人证的具体地址,而且大人物们让他以最快的速度拿到,齐云璐不敢怠慢,一路狂奔到窄街,又去拜访潘近星了。
潘近星租住的地方离纺织厂贼近,就算齐云璐带着个瓶叮叮当当的跑,一小会就到了,而且以潘近星那种鸦片鬼的作派不会飞,他就在房里,桌上摆了个碗,吃剩一半的米饭和几块萝卜条还在里面,他估计是急于尝试买回的鸦片膏,饭也没吃完就开始在床一边咳嗽一边吞云吐雾了。
“潘先生,您老抽着呢”齐云璐进屋一看,就乐了,为了表示亲热和拉关系,没有坐那个倒扣的竹篓,他再次大大方方的自己坐到潘近星的床沿脚边。一看他来了,潘近星立起半截身,伏在床沿边剧烈的咳嗽起来,齐云璐还担忧的伸手替他捶背。
好一会,潘近星终于咳嗽停息了,他打开齐云璐的手,用烟枪指着他怒吼道:“你们宋夷这国营鸦片馆到底掺了多少锯末在里面啊这尼玛是鸦片吗这一股烧木头味啊还卖这么贵,太无耻了,我真后悔没在福州多买几块鸦片膏”“这个,我们国家烟民就喜欢木头味的鸦片,您以后很就习惯了。”齐云璐嘻嘻笑着说道。
“毫无廉耻。”潘近星看着毫无愧色的齐云璐,从眼神里就看得出他把宋国鸦片的气出到了这个宋国人头,气咻咻的躺回床,叫道:“你来找我干嘛”齐云璐笑嘻嘻的拉着近乎,把来意说了,但是潘近星咆哮着拒绝了,大吼:“怎么姓张的怕了让你来套了让他自己来见我”
其实要是午的时候,齐云璐也要一份地址,潘近星肯定给他。但是现在潘近星心态变了:上午他撒了传单,广场是有几个记者围住他采访,他自然知道报纸和记者的威力,满腔仇恨或者热情的宣讲自己的苦难史,但是听的人越来越少,不仅不感兴趣还嗤之以鼻,最后只剩一个不起眼的穷记者李文跟着他来了耐心听完。
那个时候,潘近星很绝望,觉得自己这一套说辞也许根本就没人信,毕竟张其结已经是宋国功成名就的大商人了,听说还是当地大善人长老什么的,德高望重。而自己呢,美国人或者清国人,万里迢迢来到龙川,你在外国土地控诉一个本地缙绅十年前的事,鬼理你啊。所以他急于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齐云璐哪怕摆明了说自己为了张其结而来,他都无所谓的当着他的面讲。
但是送走李文和齐云璐后,潘近星感觉很高兴,他从李文的眼神里看出这个记者当真了,他信自己了,这说明宋国人也不全是王八蛋啊出门之后,他又在龙川的小报纸摊买了一堆报纸,想着说不定过几天这面满是张其结的罪恶,心情大好,哼着小曲去买了鸦片膏,还买了一种店员强力推荐的兰芳特供本土芬芳170型鸦片。
这玩意很贵的,但是为了庆祝第一次的胜利,稍微抽点好的也没有什么。这就好像一个穷比非常悲观,但是买了1张彩票后,虽然中的概率比闪电连续劈他十次都小,但他压根也不管自己活到现在已经说明这辈子与闪电没缘分了,立刻忘了悲观,只想着好事,幻想到飘飘欲仙。
所以潘近星有点展望未来发梦而有恃无恐的心理,加上那个混账的芬芳170鸦片到底是他娘的什么东西,福州廉价的民工鸦片馆也不敢掺锯末掺到抽一口满嘴木头芬芳的地步啊清国是鸦片里掺锯末,这宋国摆明了是锯末里掺鸦片啊太无耻了。恨屋及乌,连齐云璐他也横着眼睛大骂,现在齐云璐在他眼里完全就是人形版的锯末170型了。
被潘近星操着烟枪赶了出来,齐云璐也无计可施,出门之后,他骂着:“妈的,这个该死清国鸦片鬼这么不给面子”跑到他家旁边那墙,把他贴在墙的造谣张其结的传单咬牙切齿的用伞尖割得一道道的,又往上面糊了两手泥,这才跑回去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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