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都被朕打得像兔子一样缩回洞里,还收拾不了他们笞、杖、徒、流、死。五刑在手。轮不到他们闹今年秋冬大辟,朕可是准备着勾决个千儿八百的就以朱勔余党的名义”
陈秀安也冷笑着:“他们也只是贪惯了,又以为还能挟民自重。只需陛下当头一棒,将他们的气焰打下去,日后习惯下来也就没事了”
南山则今次也得与会,并附和道:“臣已经将所有的文稿都准备好了,等三日后便刊发号外于世。现将清议的调子定下,再将那些贪官污吏能用的手段一条条都先揭开,看他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小丑跳梁,不值得多虑”陈正汇一句收尾,此事也不需再多提。
一个议题结束。一个议题便随之展开。
“但不管怎么说,今年的税入应该很难支撑下一年度的军费。就算那些跳梁小丑玩不出什么花样,税收也不比旧年少,但地方上事务官的俸禄却要吃掉更大的一块。秀安,你这个大掌柜可有什么办法”
在过去,胥吏们的薪资都是地方衙门来自行解决,有的甚至不发工钱,除非吏员家有余财,否则自然要靠盘剥百姓才能过活。官员几乎都是外派,搜刮百姓毫无顾忌,但当地出身的胥吏们对上乡里乡亲还狠若虎狼,却也有许多是因为要糊口的缘故。
而赵瑜便是要解决他们的俸禄和地位的问题,总不能断了人的财路,还不给人另外一条养家糊口的办法。
因而,江南诸路的胥吏们将会集体转为事务官。身为事务官,在六部可以升到一部侍郎,在三省,也能坐上各厅各房的副职。就算升不上去,一个最底层的四等文员的俸禄,也足以养活一家老小。未来是光明的,现在是安稳的,相信从胥吏身份转为事务官后,那些残民肥己的行为会减少许多尤其是在赵瑜的屠刀扫过一些不长眼的蠢货之后。
只是一旦将胥吏们的俸禄承担下来,在官府衙门中的花费,却也是倍于前朝。所以赵瑜需要一个消减赤字的办法,而陈秀安的回答,是令他满意的。
“废除一切杂变,免去所有积欠,这些都是亏本的。由于战事频繁,商税、盐税也是再减少。而免除丁税虽实际上是摊丁入亩,却也不会让税入增多。但是改纳粮纳绢为缴钱,其中产生的利润足以弥补一切亏空。只要楮币局还拥有铸币权,从地方上利用税收将旧朝钱币收归钱庄,然后推广洪武新币,完全能够冲抵掉减税后的损失,甚至还远有过之。”
“到底有多少”陈正汇想知道数字,这代表他可以向楮币局发行多少国债。
“单单这些年。楮币局的钱息总计便有三千万贯,而新币的使用范围主要还是江南各路和北地,且只有旧钱的三分之一。不过一旦独占江南市面,将流通范围推广到全国,前三年的钱息预计能有一万万贯”
陈正汇听说有一万万贯,脸上却不见喜色,他早有了初步的经济学常识,钱不是造得越多越好,“是不是太多了点。市面上流通的钱多了,不是会贬值吗尤其是金花钱,本钱才三文啊。”
“有窑金在,相公不需多虑。据统计,楮币局发行的二十文面值的金花钱,每年至少有一半会被收藏起来埋进了地里。至于其他钱币,银叶钱和如意金钱,虽然没有公开发行,但历年来作为赍赏其实也发出去不少,但至今为止,从没有在市面上出现过,都是给收藏起来了。”
所谓窑金,就是在自己宅院里挖个洞,埋下一笔钱钞,这是惯常见的注1。虽说是为了给子孙破落后留个再起的本钱,但实际上,却往往让几百年后的外人给享用。就如洛阳,隋唐旧都,多少官宦富户在这座城市里生活,埋下去的金银财物不计其数。如今古一点的宅子转让时,卖主往往还要另加一笔窑金钱。而买了宅子后,挖出窑金大发一笔的传闻,也是每年都不缺。
这种习惯如同松鼠,秋天将一堆松子埋进地里,但到了冬天却忘了储藏的地点。春天时,埋下去的松子便自己发芽生长起来了。制造精美的新币,尤其是高面值的三种,都是埋进土里的上佳选择。也因此,根本不会有通货膨胀的风险。
赵瑜长舒一口气,笑道:“有一万万贯做补充,再加上应有的税入,足够支撑到一统天下了。”
陈正汇随即问道:“那官绅一体纳粮当差是不是可以先缓上几个月”
若说免税实则摊丁入亩是动了地方官吏们的蛋糕,那官绅一体纳粮当差便是在削他们的脸面,摇他们的根基。竟然要和民户一起当差,就算用仆役顶替,当官后的荣耀还剩多少而一体纳粮,更是损害天下士大夫的利益,惹起的反弹绝对不会小。
赵瑜虽然不惧士大夫们的憎恨,但陈正汇却不想所有的事一起压过来,按部就班的一桩桩的解决才是最好。
改革政策从来都不能一股脑的推出来。变法这条河水很深,要摸着石头过河。如王安石那般将青苗法、免役法等一系列新法,集中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全数推出,而不是一件件推广,并在推广的过程中按照实际情况不断修正。就算其中有好的一面,但也会给人揪着其中的某个缺点,连带着一起给批臭掉。
赵瑜点了点头,宰相的意见正合他意,反正如今夏天的丁税免了,只需要缴秋天的田赋,在秋收再开始推行也来得及。“那就顺便将丈量土地一事做起来。江东两浙和福建各州县的新兵,应该已经开始学习如何测绘地图了罢”
在一边旁听了许久的赵文精神一振,忙道:“除了江东路后收复的江州等几个军州,其余州县的州营都已完成了新兵训练大纲,正在组织学习测绘。”
旧时的土地丈量,都是地方胥吏和村里大户们把持。自家的好田定成下田,穷户的下田定为良田,田地等级差一级,需要缴纳的田赋少说也要差两成。自耕农就是这样一步步的被盘剥成佃户的。
不过赵瑜可不会受那些胥吏和大户们的欺,他手上的兵都是要认字识图的,学懂怎样丈量土地却也不难,只要避免丈量自家土地的情况出现,便也不会出现旧时的积弊。
赵瑜满意的笑着,一切都在顺利进行中。他的视线扫过书房中一列重臣,正色道:“虽然没有枪炮硝烟,没有血肉横飞,但这还是一场战争对手比起金虏还要危险十倍,根基深厚百倍。虽然我们有绝对的优势,却也要小心他们的反击,必须要齐心合力。”
陈正汇代表着众人:“陛下放心,臣等必会通力合作,将陛下的德政全力推行下去。中间无论发生什么事,最后的胜利一定是属于陛下的”
一天的忙碌终于结束。赵瑜离开座椅,在无人的书房中,活动开手脚,舒展着身体。他的工作和心情都是一样的轻松。无论在其他朝代的其他皇帝眼里,看起来是多难的一项政策,在他赵瑜手中,却轻而易举的就能完成。
因为他有人,他有足够的人才,足够多的拥护他的政策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