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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无战事 刘和平 2270 字 2023-10-08

何伯伯,您教我们吧”

“好。孝钰,你也听着。”何其沧收敛了笑容,肃穆地望着她们,“当时,第一次世界大战过去不久,欧洲还处在暂时的和平时期。乔治五世为了追求爱情和自由,毅然放弃了王位,这很了不起。但是,他如果在二战爆发时期这样做,就肯定不对了。因为他是国王,除了生命、爱情、自由,他还有对自己国家应该承担的责任。一个民族,一个国家,是不是富强,它的人民是不是幸福,首先要看领导这个国家的人,尤其是男人,能不能让他们的女人和孩子们幸福。我们这个民族啊怎么能让自己的女人和孩子去承担那么多责任,失去自己的幸福呢还是我的老乡顾炎武说得好,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们国家经历了那么多苦难,要救亡图强,应该是男人们的事。你们现在得不到别的幸福,最起码也应该去追求爱情的幸福。木兰上来前,孝钰的话我都听懂了。孝钰,你如果爱方孟敖,就不要管别的事,真心去爱木兰,你如果爱梁经纶,也就不要管别的事,真心去爱我支持你们,跟你们站在一起。”

“乱点鸳鸯谱”方步亭急了,大声嚷道。

客厅里,程小云的手还按在刚搁下的电话筒上,望了望方步亭,又望向谢培东。

“备车,我这就过去。”方步亭说着就往客厅门走去。

“步亭”程小云急得直呼他的名字。

方步亭站住了。

程小云:“何校长说这是两个孩子自己的意愿,是自由恋爱,他不干涉,也希望我们不要干涉”

“他一个书呆子,你也听”方步亭愤愤地转身,看着程小云,这才知道自己不冷静了,把目光转向了谢培东,“自己的得意门生在身边搞间谍、玩政治,一点儿都不知道,整天民主自由,还什么自由恋爱,把木兰往火坑里推嘛”

谢培东心里比他还急,此时却一句话也不能接,只望着方步亭拿主意。

方步亭:“这样。小云去见他,好好谈孟敖和孝钰的事。我去见梁经纶。”

“行长。”谢培东必须问了,“你见梁经纶怎么说”

方步亭:“他是太子党的人,我就问他,还要不要在北平搞币制改革了。想要我这个行长配合,就离我们家木兰远点儿”

“这应该管用。”谢培东的感动完全是真的,“只是梁经纶现在是跟孟敖在一起,行长也不好去”

方步亭:“你也是个呆子。打电话,叫孟敖去何家,就说何副校长要见他。打呀。”他望向了程小云。

程小云拿起了电话,又问:“哪个号码”

方步亭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燕京大学外文书店,问电话局。”

“知道了。”程小云立刻拨号。

方步亭又对谢培东:“你还待着叫小李备车,我和小云一起走。我在外文书店下,小云去何家”

“好。”谢培东疾步走了出去。

外文书店二楼房间的电话并不猝然,竟是自己的先生将方孟敖叫去了,梁经纶便有被猝然抛在这里的感觉。

曾可达也要走了,既不问何其沧为什么将方孟敖叫走,也不说方步亭来见自己该说些什么,只是伸出手握别。

梁经纶连抬手的意思都没有:“可达同志,你也要走了”

曾可达脸上掠过一丝尴尬,接着又严肃了:“经纶同志,时局维艰,组织永远在你背后接受考验,好好跟方步亭谈吧。”手还是伸在那里。

梁经纶依然不握:“我当然要接受考验。现在,我只希望可达同志也留下来,一起跟方步亭谈。”

“什么我能跟方步亭谈吗”曾可达的手收回去了。

“那就请可达同志指示,我怎么跟方步亭谈。”

“代表何副校长,跟他论证币制改革的方案。”

梁经纶满目萧然:“到现在,我还能代表何副校长”

“什么意思”

梁经纶:“何副校长是民主人士,我可是铁血救国会的同志。”

曾可达望向地面,又抬起了眼:“方步亭现在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吗”

梁经纶:“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这个时候突然来见我,绝不是跟我谈什么币制改革。”

“不管他谈什么,你只跟他谈币制改革。”曾可达当然知道梁经纶此刻内心的纠缠,可自己不能陷入这种纠缠,说完这句立刻向门外走去。

走出门,曾可达又突然停住了,慢慢转回身。

站在门外,他发现梁经纶不知何时也转了身,在望着窗外。

“经纶同志。”

梁经纶又慢慢转过了身,只望着他。

曾可达:“我刚才说了,组织永远和你在一起。现在,我代表铁血救国会,重申一下建丰同志今年3月的指示:目前国民党已经彻底腐化,毫无战斗能力,失去全国人民的拥护,而共产党赤化不适宜中国。中国的未来应该属于我们有志气、有牺牲精神的青年们,这些青年一旦组织行动起来,就可以洒热血、抛头颅团结好方孟敖,执行孔雀东南飞行动。”

“方孟敖如果真有共产党的背景呢”

“不能再纠缠这个问题了”曾可达的手短促地劈了一下,“建丰同志的指示已经很明确,用人要疑,疑人也要用,关键是用好。”

“怎么用好”梁经纶此刻竟也如此固执。

“学习建丰同志,不要儿女情长”曾可达必须点破梁经纶心里那一层隐衷了。

梁经纶被震在那里。

曾可达的目光柔和了许多:“天降大任哪作为同志,只代表个人,我也赠你一句话吧。”

梁经纶只得望着他。

“匈奴不灭,何以家为”停顿了片刻,曾可达又加了一句,“大丈夫何患无妻”

这可是两句话了。

说完这两句话,曾可达毅然转身,这次是真的下楼了。

一层楼梯口旁,那两个中正学社的学生站在那里,显然不只是守卫,看神态是有急事向梁经纶汇报。看见曾可达下楼,同时肃正,行青年军礼

快步中曾可达摆了摆手:“辛苦了,注意梁经纶同志的安全。”

“可达同志”是那个叫欧阳的中正学社学生,“学联的人都聚集在燕大图书馆,等梁教授去安排明天的事。”

曾可达停住了脚步:“你们安排一些人先去,注意有没有共产党学委的人在操纵。梁经纶同志暂时还去不了。”

“明白”

不止在北平,在全中国所有的大学里,燕京大学图书馆都是建筑规模最大、藏书最为丰富的图书馆,仅这个阅览大厅就能同时容纳数百人查阅图书资料。

1948年的暑期,尽管战乱,尽管经济困难,由于美国方面保证了教学经费,燕大应期毕业的还是拿到了毕业证,已经离校。尚未毕业的也不急着赶论文,晚九点了,图书馆不应该有这么多学生。

图书馆的管理员、助理管理员也都赶来了,登记借书。

有登记借了书坐到桌前看的,有不登记借书只是坐在那里的。

有站在架前翻书的,有不翻书只在书架前徜徉的。

好在都很安静,这是美国大学图书馆的规矩,已经形成传统。同学间只是“道路以目”,大家都在等,也都在互相观察。

谁也不知道有哪些人是共产党学生。

谁也不知道有哪些人是国民党学生。

共同的名义是学联的学生。

许多人更不知道的是,共产党学委发展的党员学生是在等梁经纶,国民党中正学社发展的学生也是在等梁经纶。

梁经纶这时却困在外文书店楼上,来不了。

gu903();“严主任,您回来了”一个管理员轻轻的一句话,立刻打破了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