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息被璀璨电火刺的失明
从极暗到极亮,常人多半会引起中度致盲,运气不好,也许直接刺瞎。
鱼龙司役很少受过这方面针对训练,当然、很少不代表没有。
好歹也是筑基有成的江湖中人,他有信心,这种小把戏在三个呼吸间就会失去作用。
他的脑海里还在徘徊着种种念头,下一刻,那方才不曾感到的炽热,直接伴随着麻痹来袭
“轰隆”
远处尚未及合拢的两人,眼睁睁看着凌空一团簸箕大的雷火降下,爆发出强光,直接把猝不及防的同伴吞噬。
下一秒,适应了刺目的光亮,两人只能见到一具半身焦黑的无头挺尸。
依稀,借着尚未散去的光华,他们仿佛看见,那厢树杈上,站着一名脸色灰败的小胖子。他拿着一柄小巧手弩,正朝着二人狞笑
“修士上”
殿后黑衣人一声令下,并未被传说中的手段骇住。
身旁十几丈外原本准备退去的黑衣人,猛然如箭窜出
黑衣人头目目光闪烁,刚欲上前助阵。
他身后,那片阴森的灌木中,不知何时黯淡的幽蓝,勃然爆发
“咝啦”
衣物撕裂伴随着某种沉闷的摩擦,比起夜风呜咽的鬼哭狼嚎更加瘆人。
黑衣人惊骇万分,只觉胸口一凉。
他一低头,却见左胸心脏位置,突兀透出半截生锈的柴刀
血渍沁出,沿着腐朽的刀刃滴落。
黑衣人分明记得,自己背后是一片剧毒灌木,那是一片,根本不会栖息野兽的嗜血荆棘
许多时候,习惯了常识,那也就失去了常识本该有的作用。常识是用来让人更富见识,譬如大厦基石,托起人们去探索更高处的未知。倘若早已忘了世界的千变万化,倘若盲从于此,迷信了常识
通常固然无事,一旦碰上例外,悔之不及。
最后一名黑衣人匆匆回头,只见头目倒下,他身后站着一头全身披血的人形恶鬼。
几乎毫不犹豫,他转身便朝着来处射去。
他不畏死,却必须将有用情报带回
没有人知道那些所谓留得青山的人,是果真顾全大局,还是逃跑后用来遮羞的借口。
就像没有人懂得,为何那树杈阴暗处全身乏力的常磐,固执的站着,狞笑的表情止不住眼角落下的泪水。
柳毅看着仓惶逃跑的敌人,忽然伸出右手,笑了
他的掌心举起一团比之方才显威雷火、大上数倍的紫色雷霆
。
人岂能跑得过闪电理当是不能的。
修真者御雷果真能和天道自然造化相比理当也是不能的。
可当第一个不能未曾被现实打破,而第二个不能奇迹般的出现一丝表象的吻合。
入目所见,百丈外四分五裂的焦黑尸体,成了结局最完美的写照。
无血,血已干,干涸的不仅仅是敌人身上被雷霆蒸发的血雾,更有本身披着沉重的血衣,斑驳生硬。
远处常磐从树上跃下,摇摇晃晃来到柳毅身边,强撑着身子,试图搀扶那明显看着比他更凄惨的家伙。
只有傻子才会为了杀敌蛰伏在嗜血荆棘丛里,也只有傻子,才会在别人表达善意时,粗暴的推开对方。
柳毅是傻子吗,也许是,也许不是。
他一把推开常磐,并未刻意加力,却无比坚定。
随手扯去身上披着的浸血破烂布条,若非穿着褥裤实是不雅,只怕他连下摆都要撕毁。
精赤上身,一道道新鲜的伤口溢出泛黑的毒汁,嫩红的皮肉,竟然蠕动着开始结痂
武道体术强者固然恢复力异于常人,可以不该、不该恐怖如斯
更何况,柳毅分明对嗜血荆棘自带毒素完全豁免,这种据说可以麻翻一头猛犸、毒死一匹恐狼的天然剧毒,根本不能对他造成半点影响
常磐在旁看的目瞪口呆,他犹记,数年前和柳毅一起受伤时,对方分明还没有这种令人咋舌的恢复能力。
当然,现在他的目光更多集中在那一条条蜿蜒狰狞的浅褐色伤疤上,这看着比方才受伤时血肉模糊的情形、还要富有震撼效果。
而柳毅目光淡淡扫过,忽然指着身上道道疤痕,冷声道:“这是你任性的结果,你的冲动没能挽回半点遗憾,而我,却为了救你差点殒命。”
常磐愕然,而后脸色憋的酱红,愤怒、怨恨、愠懑一齐爆发。
“我又没让你回去,死的不是你爹娘,你有什么资格说风凉话,再说那些人根本就是”
话至一半,原本嫉恨颤动的眼神分明被入目少年一身披着的伤痕触动,不知为何,看着那双明亮而淡泊如水的眼眸,常磐心中没来由的恨意消失无踪。
柳毅嗤笑,背过身去。
“你想说的,无非那些外人是夫子引去的,对吧。”
“诚然如此,就像土匪为个民女打劫了县城,只怕其他遭殃的人,也更恨那无辜的弱女子吧。”
“不知所谓,无力趋避暴强,便以弱质泄愤,想来这才是人私之性,何苦来哉。”
转身便走,没有半分停顿、犹豫。他飒然的身姿,在月下又是这般苍凉。
“我固然没有父母,这岂重要。我岂是那种哭着涕淌、怨天尤人的懦夫。许多时候,生命的起源根本追溯到降生以前,就算是凡俗来看罢了,总之,夫子在我心中,一如常伯常婶于你,所以,你并没有资格那般憎恶我。当然,你若要恨他,尚不若恨我,反正他多半已活不成,恨他毫无意义。”
柳毅说话似慢实快,这番话毕,也已经行至几十丈外。
夜色里,就算凭借常磐视力,他的身影也快消失。
常磐咬着牙,回望小村方向,忽然狠狠跺了跺脚,急步追去
。
“你若要恨我,那么现在就请离开,我不怪你,也不怨你。”
“你若跟着我,那么就放下可笑的懦弱,分清敌人是谁。我会报仇,不为你,不为旁人,只为自己。”
“我终将偿我所愿,不论为此累及多少无辜,一千、一万、还是十万,我不在乎。假如你做不到,至少,不要妨碍我,肆意聒噪。”
“你若离开,以后见面,形如陌路。但我不会对你出手,我不恨你,甚至等着你来报复,可笑的怨”
“你若跟着我,记住,不论发生了什么,不管何时何地,不论我做了什么”
“不要,不要在我将后背交予你时,朝我出手。”
相交或者相悖,同路和陌路,许多时候,同样的情形,代表了不同含义。
对于朋友,谁又能计较付出多少,谁又能计算收获多少。
不懂得,是因为不曾为之得失。
撕裂的友谊,能够让最冷血的人,心中蒙上一层白霜。
“喂,我只是说说,你不会那么小气吧,而且算了,我错啦”
“喂,我们这是要去哪”
“毅哥儿,你说,我爹娘、还有夫子、常三爷爷他们,会上仙国吗”
“毅哥儿”
。
gu903();夫子说过,这天上是没有国度的,也许以前有,可现在,的确是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