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源紧紧握着拳头。他曾是落白山庄的副庄主,也曾是落白关口的统领,在江湖上有地位,在朝廷上有军职。再不济,他也曾是当今皇帝高扶瑄的密探之一。若不是风尘在他进入药庐的时候没有当场指认,他是否能从苗疆术士手中活下来还是未知。而之前救助风尘的行动,自然也不会少了他这个曾经受其恩惠的人,风尘的结果他是亲眼看到了。后来把风尘遗骸带回落白山庄的也是他。从近些年月的天算来看,曾经的许多失去了挚爱,后来心思缜密的林贤中丞相被人弄瞎双眼身至残废,连风尘也在年轻有为之际遭人毒害。除去许多最后无人知是否善终之外,再无一位天算真的可以与天同在。
曾经有人告诉过他,天算不是在算天,而是在算计天,是在与天命对抗。
石期嗅到不寻常的诡异气息,急忙回头。
他看到仅着中衣的宗源将之前喝下的汤药全部吐出。宗源颤抖着用手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鲜血从指缝中不断滴落,落在白色的中衣上,加之他苍白如透明的肤色,看起来十分可怖的同时竟透着一丝凄惨。石期赶快转过轮椅到他身边,尝试着把他扶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那样的力气。宗源摇了摇头,爬到床边,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瓶子,倒出几颗小药丸放入嘴中。石期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很快,他的脸上出现了恍惚的神情,眉间的霜似乎又厚了一些。
、往事二
作者有话要说:“你可知尽天下事,独独参不透人心。”
一句话,一本书,一本书,一句话。我觉得可能我稀里糊涂写这么多,只是为了说这么一句话吧。
“你居然还敢把忘忧带在身上,”石期绝望,“真是好胆量。用它这么久,看来你完全不需要我跟你解释它是一种什么东西。”
西域有藏花的五藏毒,中原少说也有四大奇毒的威力可与之匹敌。忘忧,就是其中的一种。
宗源站起来,找到一块方布擦去手中的鲜血,“忘忧就是药庐用来控制我的毒。”
石期深吸一口气,看着地上全部被宗源吐出来的汤药抽气,“难怪都鲜上次来信的时候,说你活不久。想来,你自己早已知道,长时间服用忘忧,不用等你身体的蛊虫出动,你就已经死了。”
突然,门外有金属掉落的声音。宗源起身去看,在门口发现了用白布包裹着的凤白剑。他双手捧着,拿回屋内。石期一愣,苦涩地接了过去。他轻轻抽出凤白剑,原本锋利的剑尖不知为何已经断去,而且看年头,也并不是近期才断的。
宗源坐回床上,脸上泛出了一点点的血色,“如果我没有听错,您应该已经把这柄剑交给陈良保管了。”
“是的,以书不愿意再带着它,我想或许由陈良拿着也不错,”石期慢慢地抚摸着剑身,他曾不止一次地拭过完好无损的凤白剑,如今再次看到,不仅人非连物也非了。察觉到宗源并没有回应,他收剑入鞘,“你没有反驳我把庄主象征交给外人,说明你也发现了一些事情。”
“我发现,陈良和以书曾在风尘的坟前祭拜。”宗源自有他的困惑,“风尘曾知难逃一死,但多少是因为以书的缘故,所以我把他的遗骨埋在了以书房屋下方石阶旁那棵树的底下。我那天看到以书和陈良那颗树前祭拜,而且看两人的动作,是陈良先祭拜后以书跟着做的。除去陈良是神医护卫、轩榜高手的身份,恐怕他也是个什么角色吧。”
石期把凤白剑放到宗源屋内一直空着的剑架上,在空气中可以看到剑架扬起的灰尘,可无论从长短还是宽窄来说,剑架与凤白剑都完全契合。
他看向宗源。
“为什么在以书他们发现你的时候,你要装睡”他抛出这样一个问题给宗源,“我一早告知过你,他们要去找你,你如果不想见以书,自己跑掉就好了。我知道你体内的忘忧一发作根本无法入眠,宁杨没有当场揭穿你是因为她有其他事情需要考量,以书则是我千叮咛万嘱咐让嗔云不要教她中原四毒。断魂是五藏毒的克星,她必须学,除外,其他三种我尽量让她不要接触。”他又看向凤白剑,“当然,如果她自己要学,我一人之力也阻止不了。”
宗源垂下眼睛。
“可是现在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装睡”石期的面容变得狠厉,“你不是已经努力还欠下的债你不是再努力地放下她你不是不想再对不起泉下的扶烺这些不是你亲口说过的话么”
宗源竟无法回答。
“风尘曾经告诉过我,如果没有意外,早晚有一天,你会害死扶烺,你和以书都是。我一直不敢相信,温柔如你,聪明如以书,怎么会忍心”
宗源紧紧咬住嘴唇,不愿开口承认他做的一切。就像是一根扎进胸膛的针,当他时时刻刻感觉到它摩擦心脏的痛楚想把它时,他才想起,那根将针与外界联系在一起的线,是他亲手斩断的。他不想辩解,辩解只会使自己看起来更愚蠢。可他的沉默,只能换来石期更多的愤怒和失望。
“你可还记得当众拒绝了她。如果不是扶烺厚着脸皮帮你们圆场,你们那场闹剧不知道怎么在众人的嘲笑声中结束”石期压抑住自己的怒火,“你和她从小一起长大,你们认识了二十年。二十年到最后,你对她的感情,竟然还是抵不过你的自尊。”石期没有顾及宗源瞬间的黯然,他的眼神淡淡飘向屋外。
“你害怕见到她,可是你又渴望见到她。所以你假装陷入沉睡,卑劣地享受着以书对你的关心、照顾。宗源,你还是六年前那个宗源,一点都没长大。”
宗源的脸不断地抽动,涌出口中的鲜血被他生生咽下,支撑他度过每一份痛苦的,只有以书那张他永远无法忘记的脸。即便是他亲手将两人的关系斩断,他也根本无法放下以书半分。他紧紧抓着床上的被子,连布被抓破都没有发觉。
石期见此,心中更是苦涩。他原本希望宗源可以鼓起勇气见一见以书,甚至不需要言语,只要好好看一看彼此。天下本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更何况是曾经的挚爱亲朋。可惜,宗源还是清高的宗源,他可以在以书面前装睡,就是无法正眼看她,无法正眼看他曾亲手断送如今又渴望至骨的东西。
沉默良久,宗源开口,“我说过的话我都记得,或许其他我都不能做到,但至少对于最后一点,我拼死也会完成。我不会再对不起已经死去的扶烺。”
“如果人已经死了,你对不对得起又有什么用,他能知道么。”石期冷哼。
外面的风有点大了。
“宗源,你是如何发现,皇上是真的想降罪于以书”石期听着外面呼呼的风声,朗声问。
宗源略微思考,“皇上注重礼法,才使得当年朝中的一些忠臣愿意暗中追随于他。薛晋郢只知他势力单薄,对当时朝臣的支持并不十分清楚,才帮他走过最艰难的一段日子。执剑闯皇宫,本就是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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