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之一。她还有其他多少任务你能接受她的过去吗能接受她以职务之名所做的一切吗现在你是可以大方地做个理想主义者,但总有一天你会跟她吵架也许就在第一次,也许在第二次或第十九次,你终究会爆发,会说:你这婊”
“胡说”芮奇怒吼道,“我们争吵时,我会骂她不讲理、没理智、唠唠叨叨、爱发牢骚、不体谅人,有百万个形容词适合当时的状况。而她同样也会骂我,但都会是理性的字眼,争吵过后可以收得回来。”
“你现在这么想,将来等着瞧吧。”
芮奇面色铁青。“妈,你和爸在一起已经将近二十年。爸的意见一向很难让人反驳,但我也听过你们两人争论。在这二十年里,他有用过任何恶毒的字眼,指桑骂槐或冷嘲热讽你不是人吗同样的,我有说过那种话吗即使像我现在这么生气,你想我会吗”
铎丝内心在挣扎。她虽不像芮奇或谢顿那样会把情绪写在脸上,但显然一时之间也说不出话来。
“事实上,”芮奇乘势追击这样做令他感到厌恶,“你是在吃醋,因为玛妮拉救了爸一命。除了你自己,你不要任何人做这事,可是,你当时根本没机会救爸啊。难道你希望玛妮拉没射杀安多闰,让爸丧命,而我也死掉”
铎丝的声音仿佛哽住了:“是你爸坚持要单独去接见那些园丁,他不准我一起去。”
“但那不是玛妮拉的错。”
“这就是你要娶她的理由出于感激”
“不,是出于爱。”
于是一切敲定,但在婚礼过后,玛妮拉对芮奇说:“虽然在你的坚持下,你母亲参加了婚礼,芮奇,可是她看起来,就像穹顶下的人造雷雨云。”
芮奇哈哈大笑。“她的脸才不像雷雨云,那只是你的想像。”
“才不是呢。我们要怎么做,才能让她给我们一个机会”“只要我们有耐心,她的心结会打开的。”
可是铎丝始终未曾打开心结。
结婚两年后,婉达出世了。铎丝对孩子的态度正是芮奇与玛妮拉梦寐以求的,但在芮奇的母亲心中,婉达的母亲仍旧是“那个女人”。
这些日子以来,哈里谢顿心情郁悒地抵挡众人的攻势。铎丝、芮奇、雨果与玛妮拉轮番上阵,一个个都想开导他六十岁并不算老。
他们怎么可能了解他脑海中第一次迸现心理史学的灵感时已经三十岁;三十二岁时,他在十载会议上发表那场著名的演说,然后一切不可思议的事情便接连而来。他被克里昂一世召见后,便开始在川陀各处逃亡,这期间遇到了丹莫茨尔、铎丝、雨果与芮奇,当然还有那些麦曲生、达尔与卫荷人。
他四十岁当上首相,五十岁辞职,如今他已年届六十。心理史学已花了他足足三十个年头,还得花他多少年他还能活多少年会不会他至死都无法完成心理史学计划
令他困扰的并非死亡,而是心理史学计划将成未竟之志,谢顿这么告诉自己。
于是他去找雨果阿马瑞尔。这些年来,心理史学计划的规模稳定成长,他们两人不知不觉疏远了。在川陀的最初几年,只有阿马瑞尔与谢顿一起工作,而现在
阿马瑞尔已年近五十,不再年轻,而且冲劲也大不如前。长久以来,他的生活只有心理史学,没有女人、没有朋友、没有嗜好、没有其他任何活动。
谢顿无法不注意到阿马瑞尔外表的变化,部分原因可能是因为阿马瑞尔曾动过眼球重建手术。现在他视力是变好了,可是眼睛却显得不太自然,而且眨眼的动作特别慢,看来总是昏昏欲睡的样子。
“怎么样,雨果”谢顿说,“隧道另一端出现光线了吗”
“光线喔,有啊,事实上是有的。”阿马瑞尔说,“就是那个新人,泰姆外尔林恩,你知道他的。”
“喔,是啊,他是我找来的。一个积极有活力的年轻人。他表现得怎样”
“我说不上喜欢他,哈里,他的大笑声令我浑身不舒服。可是他的表现没话说,他的新方程组和元光体配合得天衣无缝,似乎有可能克服混沌的难题。”
“似乎或是会”
“现在还言之过早,但我抱着很大的希望。我曾用好些实例测试过新的方程组要是不管用,那些问题足以令它崩溃结果方程组通过所有考验。我私底下已经管它叫非混沌方程组了。”
“我想,”谢顿说,“对于这些方程式,我们还没有什么严密的论证吧”
“对,目前还没有。不过我已指派了六个人着手研究,其中当然包括林恩。”阿马瑞尔打开元光体,它在各方面都与谢顿的元光体同样先进。半空中浮现出许多明亮的方程式,他望着那些弯弯曲曲的线条线条太细太小,不放大根本读不出来。“加上那些新方程式,我们也许就能开始进行预测。”
“我每次研究元光体,”谢顿若有所思地说,“便不能不赞叹那个电子阐析器,它居然能把代表未来的数学压缩成这么紧密的线条。那也是林恩的构想吧”
“是的。负责设计电子阐析器的是欣妲蒙内,她也帮了林恩不少忙。”
“能有杰出的男女新血加入计划,真是太好了。从他们身上我仿佛已经见到心理史学的未来。”
“你认为像林恩这样的人,有一天可能成为计划领导者吗”仍在研究元光体的阿马瑞尔随口问道。
“或许吧。在你我退休或是死了以后。”
阿马瑞尔关掉这个装置,似乎想休息一下。“希望在那之前,我们已经完成这项工作。”
“我又何尝不那么想呢,雨果。”
“这十年来,心理史学对我们的指导相当成功。”
阿马瑞尔说的的确是事实,但谢顿明白那并非什么伟大的成就。这些年来没什么突发事件,一切几乎都在心理史学的预测之内。
心理史学曾经预测,帝国中心在克里昂死后仍会保住预测的方式相当模糊而暧昧而它的确应验了。川陀向来还算平静,即使历经皇帝遇刺与皇朝的终结,帝国中心仍保住了。
这是高压军事统治的结果。铎丝称执政团为“流氓军团”还真说得没错或许她还太客气了些。不过话说回来,在目前以及可见的未来,执政团他们的确可以维系帝国的完整,说不定持续的时间足以让心理史学在未来扮演一个积极的指导角色。
最近阿马瑞尔提出了建立“基地”的可能性一个单独、隔离、独立于帝国之外的种子为即将来临的黑暗时期保存实力,进而发展成一个更良善的新帝国。谢顿自己已着手评估建立基地的各种影响。
可是他没有时间,而且他也悲痛地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年轻了。无论他的心灵多么坚实、稳健,也不再可能有三十岁时的想像力与创造力,而随着岁月一年一年流逝,他知道自己保有的将越来越少。
或许他该将这个工作交给年轻而杰出的林恩,免除他别的职务,让他专心研究这个问题。谢顿不得不腼腆地承认,这个可能性并不令他兴奋,他发明心理史学的目的,可不是让某个后生晚辈收割最后的成果。事实上,最丢脸的说法是,谢顿感到自己在嫉妒林恩,而他意识到这情绪的程度,刚好足以让自己感到羞愧。
gu903();然而,纵使有这种不理性的感受,纵使谢顿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他还是必须仰仗其他年轻人。心理史学不再是他自己与阿马瑞尔的私有禁地,在首相任内,他已将其转变成一个政府认可与资助的大型计划,而出乎谢顿意料的是,在他辞去首相职位、回到川陀大学后,计划的规模仍继续成长。一想到那个冗长而且夸大的官方名称“川陀大学谢顿心理史学计划”,谢顿就不禁想扮个鬼脸。不过,一般人还是习惯简单称它为“谢顿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