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刘氏起初心里不忿,回家同宋大年讲。
宋大年却是个通透的,说:“这等事,在他们高门大院里想必司空见惯。罢了,既是门第不匹,你也少带桃儿过去,没得自寻不痛快。当初我搭救国公爷,不过是职责所在,没想过要什么答报。这等门第的答报,咱也受不起。”
刘氏闻听丈夫言语有理,便也歇了这心思,少了往来。待老国公爷丧事一过,索性再不登门。
如今听王氏这一番言语,倒好似断绝往来是宋家的缘故,这等便宜占尽还要做好人的嘴脸,当真叫她膈应!
刘氏尚未开口,杨氏便将茶水送上来了,便又让茶。
王氏接了茶碗,看了一眼杨氏,笑道:“想必这就是府上新娶的大奶奶了?好标致的容貌,大少爷当真是好福气。”
杨氏不明就里,看了婆母一眼,没接这话,笑了笑便端了茶盘子出去了。
刘氏心里越发奇怪,这国公府里的下人从来鼻孔看人,今儿忽喇叭的找上门来,又竭力奉承,真不知有何意图。
她索性耐着性子与她们周旋,看她们到底意欲何为。
果不其然,这两个妇人扯了几句闲篇,便渐渐将话题引到了宋桃儿身上。
王氏问道:“桃儿姑娘怎么不见?”
刘氏心底暗道:这便来了,想必那靖国公府里的少爷到了说亲的岁数,有这门亲事在怕日后让人说出不好听的来,所以今儿打发人来。虽说他爹也说这门亲事成不得,但我家却不能先开口,免得日后叫人说起来,是我们老宋家不识好歹退了亲,与他国公府无干。我且先与她周旋着,看她如何说法。
当下,刘氏淡淡说道:“这不春耕活计忙,田里雇了几个人,这大晌午头的,桃儿送饭去了。”说着,又笑盈盈道:“两位嫂子打从京里过来,可吃过饭不曾?若不曾,便在寒舍一道吃了罢。只是我们乡下人家,饭食粗陋,难免玷了二位尊口。”
这话算是个软钉子,底下的意思大致是正是吃饭时候,你们这两个家伙毫无眼色,这个时候撞上门来。
王氏与那李氏脸色微微一僵,颇有几分挂不住,想起此番前来的差事,还是耐着性子,陪笑道:“宋太太客气了,我们是吃了饭来的,就不打搅府上这顿饭了。”一语未休,停了片刻方又说道:“这次过来,一则是老太太、太太打发小的来府上问安;这二则,也是太太说起,眼见着两个孩子都大了,这两年就要置办亲事,想把桃儿姑娘接过去,相处相处,待将来桃儿姑娘过了门,也不至彼此生疏。”
这一番话,倒是出乎刘氏的意外。
她只当靖国公府今儿打发人来,必定是来回绝这门亲事的,没想到竟有这么一番话说。
靖国公府一向不待见桃儿,那二房尤其如此,今儿来接桃儿,安知打的什么主意,总归不是什么好意思。
按理说,虽则本朝风俗,男女成婚之前,夫家接未过门的媳妇去小住也算常情,但其往往是成婚在即。如此一来,两方皆不能退婚,不然日后传扬开来,彼此名声都不好听。
宋家并不想高攀这门亲事,如何愿意把女儿送过去?
然而倘或一口回绝,难保不落人话柄——敢说你家连这点子事都不答应,可见对这门亲事毫无半点诚心。
原本也是无碍,但桃儿的婚事屡屡不顺,若再出了这件事,话传开去,倒要叫人以为这老宋家眼界儿到底有多高,连国公府都瞧不上了,怕是以后更难说亲。
刘氏只是个乡下妇人,于这高门大院里的人事周旋甚是生疏,一时竟想不出个应对。
再则,她也捉摸不透,靖国公府唱这一出,到底是何意图?倘或宋家当真应了,他们可也是骑上了老虎背,上的去下不来。
难道靖国公府真的想迎娶桃儿过门么?
正当这沉默之际,门外忽传来一道脆甜的嗓音:“娘,嫂子,我回来了。咱家东头那些个麦田已差不离了,明儿就能种完。待这茬种完,还替咱们收拾水塘子。”
话音落,众人眼前一亮,但见一道粉色的俏丽身影轻轻巧巧的走了进来。
王氏与李氏乍见着宋桃儿,不觉满眼惊艳。
宋桃儿今日穿着一件粉色的小夹袄,紧扣着身子,便把那把子窄腰裹了出来,越发显得身段婀娜多姿。粉色的衣衫衬着那银盘子似的小脸,非但不觉俗气,反倒像那初春清晨沾着露水的桃花,娇艳可人。那挺拔的身姿,更像林子里的春笋,透着灵动与活力。
两人暗自对望了一眼,心中皆忖道:才两年功夫不见,那个柴火丫头就出落的这般动人了。这副模样,落到二少爷眼里,还不知是个什么局面哩!
这念头一转,巴结的心思就起来了。
二人忙起身上前,拉着宋桃儿的手一面嘘寒问暖,一面又夸她出落的极好,又说起府里的各房主子如何记挂。
宋桃儿打从进门起,便见着了这两个妇人,心底还暗自微微吃惊——上一世倒也是这两人来家中说亲,然则也该是几月之后的事情,如何今世提前了?
按着心中疑问,她不动声色,浅笑着同这两人周旋应对。
这落在两人眼里,倒觉得她举止言谈落落大方,不似寻常乡下村姑,见人忸怩,羞手畏脚的。
她们却哪里知道,宋桃儿上一世与她们两个没少打交道。她二人可都是宋桃儿前世那婆母的左膀右臂,宋桃儿自她们手中吃暗亏,至能辖制她们一二,可也费了许多功夫,如何能忘!
眼下,却是她们二人对宋桃儿的性情一无所知,而宋桃儿对她们知晓甚深了。
待她们说明来意,宋桃儿浅浅一笑,一番说辞便到了口边:“劳府里老太太、太太们记挂,桃儿原不应辞的。只是这边农事忙碌,爹娘正缺人手,一人也缺不得。我在国公府里享福,却听凭老父老母在这里操劳,我如何忍心?二位还请回去上覆老太太并各房太太,只说这边谢过了。”
一番话,倒是圆滑周到。
当今天子以孝治天下,有孝道二字压着,这两人再挑不出个理来。
宋桃儿又走到刘氏身侧,轻轻依偎着她,嘴角浅勾,慢条斯理道:“二位管家大娘,远道而来本当留你们吃顿饭。只是二位怕还要赶着回京里去回话,这一路颇有些路途,晚了恐误了时辰。二太太的规矩严,我倒怕误了两位的差事挨她的呵斥。所以,便不留二位了。”
这是明晃晃的逐客令了。
宋桃儿并不知这里面出了什么岔子,但她并不想再和这靖国公府的二房有何瓜葛。
而眼前的这两人,她也深知她们的脾气,最是趋炎附势、欺软怕硬的。
柿子单拣软的捏,于这等人不必客气。
王氏与李氏,当即变了神色,她们满拟宋桃儿那葳蕤懦弱的脾性,还不手到擒来,今儿就得乖乖同她们走?
却不想,竟碰了个大大的钉子。
眼看日头渐西,二人思量着确也得赶着进城,便起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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