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她是谁?听着叫什么伊姑娘。”一个婆子放下桶,搓搓双手。
另一人偷偷往门那儿看看,压低声音道:“看这身打扮了没?怕是个被拐的,听口音也不是京城这儿的。”
“拐的?难怪一身粗衣,皮肉倒是细腻的很。这倒就说得通了,怕是地方的富家女儿,也是可怜。”
“还用得着你来可怜?”试水的婆子笑了声,“你不看看她来的这是什么地方?咱家大人家里可没有女人,她是第一个,要是长眼色,会来事儿,肚子争点儿气,将来还能错?”
“说的也对,别人家盼都盼不来。”
“最近京城一股风气,就是给贵人送姑娘。八成她也是有人送来给咱大人的。”
两人嘴碎了几句,就继续往桶里倒水,最后撒了些干花进去。
冯依依并不知道婆子们给她安了一个悲惨美人的身份,心里想着接下来该如何。
。
“咳咳!”娄诏站在窗前,双手摁着窗沿,几声咳嗽过后,胸闷稍缓。
手边一把酒壶,他习惯的伸手攥上,举起送至唇边。
“大人,”清顺走进书房,见到窗口站的人,疾走两步上前,将酒壶从人手里拿出,“别喝了。”
娄诏手里一口,细长手指轻轻勾起:“查到什么?”
清顺张张嘴,随后看看自己手里的酒壶,笑着道了声:“这是什么酒?”
娄诏扫了人一眼,面无表情走到书案后坐下,一手搭着扶手,手指轻敲:“我问你,查到什么?”
“也没什么,”清顺观察着娄诏脸色,攥着酒壶的手紧了紧,“少夫人住在西域街邻街的客栈,才进城三日。”
“就她一人?”娄诏问,咳嗽过的原因,他的嘴唇红得异常,像染了血。
“是……”清顺回着,面上有些犹豫,“大人,小的多嘴一句,都过去两年,外人眼里少夫人已经没了。”
“清顺,”娄诏盯着人,眼睛一瞬不瞬,“你很愿意教别人做事?”
清顺耷拉下脑袋,早知道会是这样结果,冯依依还不如不被找到。
自来知道娄诏性子,清顺只能如实说出:“有人去过顺天府要人。”
娄诏右手不禁握紧扶手,耳边是冯依依的那声“稚儿”,无形的手撕扯着他的胸口。
清顺看看娄诏脸色,声音小了许多:“那人称呼少夫人是,是娘子。”
说完,也不敢再看娄诏。想想人一直寻找了两年,这找到了吧,冯依依却是嫁了人。
还能说什么?当初人就在你身边,对你好,对你笑,可你就是无动于衷,死沉着一张脸把人一步步的推远。
清顺一直跟着娄诏,但在这件事上,他是向着冯依依的。当年的事,他看得真真切切,的确娄诏是把人作没的。
冯家毁于一把大火,但凡冯依依心里对娄诏有一点情意,出事后肯定会来寻他的。
事实证明,人的心冷透了,宁愿隐姓埋名,也不愿再沾着娄诏。
清顺像一块木头似的杵在那儿,双手搭在一起,一句话不说。
“那人姓甚名谁,哪里人氏?”娄诏开口,胸口的憋闷难受,此刻涌上头顶,几乎炸开他的脑颅。
他坐在那儿,已然是往昔的冷淡,可是内里的焚烧几欲让他成为灰烬。
“这?人很快就走了,再没去查。”清顺一个激灵,脑子里蹦出一个念头,娄诏想夺□□?
可一想又不对,那冯依依本来就是娄诏的妻,两人从不曾和离。他就知道,娄诏的婚书还收的好好地,冯家那边也没给解婚书。
娄诏坐着,一动不动,眼睛几次落在清顺手上的酒壶,眼尾晕出微微的红。
良久,他道了声:“下去吧!”
“是,”清顺躬身后退两步,到了门边,临出去前还是开口劝了声,“大人,早些休息。”
书房门吱呀一声关好,周遭静了。
娄诏双臂撑桌站起,双目盯着跳跃的烛火,唇角动了动:“才两年,嫁人!生子!你倒想断得干净!”
那双无形的手继续撕扯着他内心,痛不欲生。
两年来的寻找,他自始至终认为她活着,当初冯家遇难的尸首,明明少了两具。
可是找到了,竟是这种结果?
娄诏捂住胸口,熟悉的憋闷再次席卷而来,一张俊脸涨成猪肝色。
他倒在冰凉的地上,遇到冯依依之前,他以为这个胸悸的毛病已经好了,后来才发现一直都在,而且越来越厉害。
好似又回到了那个血染成的黄昏,耳边哀嚎声不断。
。
天气不算好,云层压得很低,就像直接压在了人头顶。
关语堂一宿没睡,守着那间客房一直到天亮。
自然是等不到人,床边还有冯依依摆得板正的衣裳,小小包袱搁在枕头边。
这一夜,关语堂想了很多,冯依依会去哪儿?想来想去,问题还是在西域街,以及那间神堂。
船上的伙计们还在等着,关语堂大清早先跑去了船上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