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2 / 2)

gu903();高阳哪里猜不出她的小心思,故而方才听闻门人通传,这才赶忙要这丫头藏起来以免露了行迹。

如今见那赵家小子不似有疑地离开了去,二人的话题这才继续回到门人带回来的消息上。

时隔两月有余,除却往返在路上的行程,那人也在夔州州府呆了足足几十日,一一把当年赵家的旧事抽丝剥茧地查了个明白。

尚在常家村的常瑛听见县主府传来的消息,当下便抛下手上的活计,马不停蹄地来到了松阳县城。谁也没想到,竟然差点被赵恪撞了个正着。

腹诽一阵行为怪异的宋先生之后,她正襟危坐,与高阳县主一同,细细听了门人的汇报:

“回禀主子,仆下自受命以来,日夜兼程赶往夔州赵家。一边寻找当年旧人打探消息,一边暗中筹谋进入赵家。”

“幸而春耕在即,多方打探之下终于在赵家的祭田里谋得了一个小管事的差使。得以亲眼见到赵朗。”

“嗯……”高阳县主轻轻点头,耳上的明月珰散发出柔和的清辉,“你做的不错,可有拿捏到什么赵朗的把柄?”

“那厮自负自己是赵家嫡系,气派招摇得紧,哪里肯跟仆下这般的下贱人说话。不过日久见机,仆下到底瞧了个明白。当年松阳赵夫子被革除功名之后,那当年赵朗也并未中举。郁郁几年之后,也算是运气不错,勉强过了乡试,成了举人老爷……”

嘶——

常言道穷秀才富举人。中举之后,无异于官僚阶级朝自己降下了一片坦途,最不济排上几年队交一交银钱,从此便做了县官老爷。

对于天下读书人来说中举这一道难关无异于鱼跃龙门,一旦越过去便是前途无量,一旦失败便只是个不足挂齿的小卒。

不论赵朗品行如何,单单是他考中了举人这一项,便足以让夔州赵氏不惜一切地护着他。

彼强我弱,相应而言,给赵夫子平反的难度无异于上了个台阶……

高阳县主神情凝重,常瑛脸上亦无笑色。

洗濯堂之内的空气一时间都沉重起来,一片沉默之中,小姑娘凝视着青瓷杯里浮浮沉沉的茶叶,忽地开口问道:“赵家各房的关系如何?”

门人一怔,旋即道:“赵家这一辈嫡系共有四房,那赵朗是老夫人的幼子,上头的大老爷便是如今的赵氏族长,二老爷常年在外外放为官,三老爷与赵朗一般,依旧在科考求功名……”

“等等,”常瑛敏锐地打断他,“这位三老爷,而今境况如何?”

听见这话的高阳顿时眼前一亮,禁不住感兴趣地挺直了脊背,身子微微前倾,催促门人道:“快说说看!”

“这位三老爷名为赵朋,时年已近四旬,可惜时运不济,如今只得了个秀才的功名。”

座上的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皆在对方的眼底嗅到了机会的气息:

不患寡而患不均。赵家兄弟俩自小一同读书,做哥哥的赵三老爷反而念不过弟弟,说出去谁也不会相信他心中没有半点不快。

而那赵朗睚眦必报、仗势欺人惯了,久而久之,兄弟二人之间怎么会没有摩擦?

平日里或许碍于同族同族的约束,做出了一副和睦的表象,可若是给赵朋一个机会,告诉他自己轻而易举便能扳倒这个讨人厌的弟弟呢?

……

招手朝门人一番低语之后,眸光大盛的汉子领命而去,留下高阳县主讶异又欣赏地打量着眼前的小丫头:“阿瑛,你是如何想到这一环的?”

小姑娘展颜一笑,整齐晶莹的贝齿配上她弯弯好似新月的眉眼,看起来分外天真无害:“纵容亲生兄弟坑害本家的宗族,从根子里便烂光了。如今兄弟阋墙,亦是自食恶果。”

赵氏本就风光不了多久,她如今,不过是轻轻推了一把……

事情暂时是有了眉目之后,小姑娘也不多留,匆匆戴上帷帽,便一心回去捣鼓自己家中那些香料。留下高阳县主一人,坐在华丽空荡的厅堂上念念有词:

“从根子里烂光……便会自食恶果……”

她精心染制的指甲紧紧扣在椅背之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嘉山书院。

赵恪匆匆离开,范大成是个急人所难的热心肠,哪里还有心情逛什么妙仪坊,当下便拉着陆青书回来,找宋先生拿主意。

却没想到宋先生听完此事,竟只是捻了捻自己稀疏的胡须,坐在堂上沉默了半晌。

范大成性子急,瞧见先生这副样子更好似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住地催促道:“先生,咱们书院可就四个人,若是赵兄出了什么事,可真成了草台班子,开不下去了……”

“你这小子,说什么呢!”宋先生被他这话听得险些呛到,急忙拦住他越发不着边际的话,“赵恪那小子聪明着呢,哪里轮得着你在这里瞎操心。”

言罢,他叹了一口气,到底是安慰了傻徒弟一句:“放心吧,他不会有事,咱们都不会有事。”

……至少,暂时不会。

范大成睁圆了眼睛,还欲再问宋先生打什么哑谜,没想到一直不做声响的陆青书拉住了他:“且等一等罢。”

一阵坐立不安之后,待到赵恪清瘦单薄的身影出现在劝学巷子里,范大成激动地险些没跳起来:“阿恪,你果真去了高阳县主府不成?”

“县主府气派吗?我听说那位县主可凶得很,咱们铺子逛得好好的,你怎么忽然便自己出了门……”

“大成。”宋先生喝止了他,“阿恪既没事,你们两个便去歇息一会,留为师跟他说话便是。”

范大成撇了撇嘴,可赵恪既然平安回来,他便也安了心,不情不愿地被陆青书拉着出了厅堂。

方才喧闹的屋子一下子安静下来,一长一少的师徒互相沉默了片刻。

终于,还是赵恪先有了动作,再次向宋先生奉了一杯弟子茶。随即后退三步,双手交接,朝座上头发花白的老者恭恭敬敬地揖了一礼。

宋先生别过脸去,阖上了自己满是皱纹的浑浊眼睛。伸出手掌推了推自己早已不灵便的腿脚,最终还是朝自己这个弟子道:“去吧。”

“我知道,你终究还是要回夔州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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