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溪州酒店的二楼原来是整整一层的自助餐厅,其间摆满了各色面点小吃,从早到晚都有房客光临,颇有种人来人往的热闹。
这会儿天色渐晚,晏行川的助理又提前跟酒店打好了招呼,他们便收拾了大厅里的东西,将这儿临时改成了一个简单的会议室。
陆知序抵达二楼时,与会人员基本已经到齐了,七八名同来溪州出差的项目经理围坐在长桌旁,低头看她之前改了一半的策划。
她将目光再往前挪一点,便瞧见了穿一身灰色西装、端坐在上首的晏行川。
他脊背挺得极正,神色里是一贯的淡漠从容。
见她来了,他眉间掠过一点很轻的波澜,随后又被缓缓隐去。
“明天下午两点,旅游厅和开发局的人会来跟我们交接项目方案。”
见她落座,晏行川便径自咳了一声,开门见山道:“双方分歧有点大,所以临时请大家过来开个会,讨论一下章程。”
说完,他便直接抬手打开了投影,对着参会的人讲起了交接细节。
周遭投来安静的注目,间或有一两声记笔记的沙沙声轻微响起,陆知序抬眼看着头顶落下的投影光幕,平生头一次在会议室里走了神。
她的目光静静落在晏行川不断开合的嘴唇上,脑中不可抑制地浮起了那个压在心底多时的疑问。
十年后的晏行川知道他遇见的那个人是她吗?
他为什么——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无数思绪兜兜转转,从她的指尖和发丝穿过,最后停在了她膝盖处,那个小小的疤上,溢出一点近乎发烫的温度。
眼前的投影光幕渐渐弱了下去。
一片寂静之间,晏行川抬手合上电脑,目光从一众人身上滑过,最后停在了陆知序眉间,他轻轻问:“陆总监对这份策划有什么意见吗?”
语气平淡,近乎每一个闲谈的午后。
陆知序抬起眼睛,在那一瞬间听见了自己心底近乎汹涌的声音。
下一秒,她猝然挑起了半边眉,答非所问道:“我原以为晏总看着正正经经的,会挑个正式的时间,来做个正式的汇报呢——”
晏行川在一片流动的光影里深深凝视她,眼中仿佛也带着一片流动的笑意:“那么看起来板板正正的陆总监,要对这份策划发表什么高见吗?”
天地近乎无声,陆知序心底席卷了一整夜的惊涛骇浪终于落了下来,将她神魂分离的肉身从头淹到了脚。
良久,她收起笑容,深深看了晏行川一眼:“就这样吧,我没什么高见。”
说完,她就直接走出了会议室的大门。
陆知序话说得意味不明,人又走得干净利落,几乎像是在给晏总某种隐晦的脸色瞧,办公桌上坐着的七八个项目经理不约而同地望了一眼她的背影,齐刷刷地沁出了一层冷汗。
晏行川神色不辨,周遭的气氛近乎凝滞,仿佛下一秒,这位数年如一日的晏总便要例行公事一般,当场发飙了。
然而数息过去,他却只是缓缓叹了口气,匆匆扔下一句“散会”,便也离开了二楼。
陆知序离开会议室后,直接沿着溪州酒店外的绿化带散起了步。
溪州临溪,各色植被纷繁茂密,连带着栖息在树上的虫子也熙熙攘攘,隔着路灯旁不甚明亮的玻璃罩子,时不时就有不知名的虫子围在陆知序头顶,发出轻微的翅膀振动声。
有淡风拂面而过,陆知序混杂的思绪在风中被吹散了一点,她微微回神,回想起自己在会议室里试探晏行川的言行,顿时觉得不太妥当。
她心里有那么多怀疑和问题,应该好好挑一个方便说话的时间再来问的。
只可惜光影下晏行川的神色太过温和也太过熟悉,叫她脑子一热,下意识就将自己最想问的那句话问了出来。
其实知道了结果又能怎么样呢?
陆知序盯着爬满飞蛾的路灯,在心里叹了一口复杂的气。
她兀自叹着气,下一瞬,一只忽然伸过来的手就直接钳住了她的胳膊,将她半揽进了怀里。
伸过来的那只手苍白修长,指节处还泛着玉石一般的光,近乎某种好看易碎的艺术品,然而伸过来揽她时,却直如钢铁浇筑,在路灯下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上筑起了一间牢笼,将她牢牢困在了一方小小的天地里。
陆知序一惊,下意识抬眼,随即就在路灯半明半暗的光影里,看清了晏行川的眉眼。
他大约是匆匆追出来的,在路灯下堵住她时胸口还有稍不平静的起伏,陆知序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她重生回十年前的头一天,也是这样一盏昏昏黄黄的路灯,十七岁的晏行川就站在那灯影下看她,神色不满。
她以为那是她和另一个时空里的晏行川的初见。
却原来是重逢。
她心口轻轻跳了一下,好半天才收拾好心绪,预备问一句晏行川怎么跟过来了,眼前的人就猝不及防地俯下了身,在她耳边道:“你试探我就试探我吧,跑什么?”
陆知序:“!”
隔着这样近的距离,陆知序略一低眉,就再度嗅到了晏行川身上那一点熟悉的木香,隐隐绰绰。
而晏行川的眉眼就藏在这木香下,正温柔又纵容地看着她。
她眉心微颤,只觉晏行川说话时带起的那一点气流惹得她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
陆知序在这僵硬中艰难地屈了屈指节,思绪忽然不受控制的飘出了很远——
晏行川知道十年前的那个陆知序是她吗?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为什么要在那些旧时光里跟她说那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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